我的文革往事5•下乡热潮
本文来自合作公众号:康平文稿。
作者:康平。
鹰眼观大地,每日新闻时评。
防失联,加微信yygtya。
1968年6月,解放军8163部队来安康制止文革武斗之后,安康派性大规模武斗这才算彻底平息下来,社会生活也逐步转入正规。
本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回到学校上课了,初中二年级的课才只上了几个星期,课本都还是新的。可是到了年底,却等来了毕业离校上山下乡插队的通知。
和我们一起将要毕业离校上山下乡的还有比我们高两届的学生,我们被统一冠以“老三届”的新名称。全国初中、高中“老三届”共六届2000多万中学生同年“毕业”。
当时,全国还处于学校停课、工厂停工状态,无法安排“老三届”毕业生升学、就业。如果继续滞留城市,又无所事事,后果将十分严重。
这时,传来了“最高指示”:“知识青年到农村去,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,很有必要;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,到那里可以大有作为。”
刚刚经受了“文化大革命”考验的这些有着红卫兵传统的热血青年立刻又一次热血沸腾起来,听从毛主席的指示,高喊着“到农村去、到边疆去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”的口号,开始了全国性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。
上山下乡插队有一条年龄要求,就是必须年满16岁。
这年年底我才14岁半,同班同学也都不够上山下乡年龄,父母也不放心我们下乡插队。于是,我们得到学校允许,可以不报名下乡插队。
没有和“老三届”下乡插队的这一年,我成了家里的“全职保姆”。
父母上班,二弟上小学,三弟才5岁,也没幼儿园可上,全家似乎就我一个成了“闲人”,于是担当起全家人的家务活儿:洗衣、做饭、打扫卫生、带小弟。
我“闲散”在家整整干了一年,到了1969年底,安康城里又掀起一股无业居民下乡插队的热潮,当时的宣传口号是:“我们也有两只手,不在城里吃闲饭!”
这时,听说以后工厂招工、部队征兵、单位安排工作,一律都要在上山下乡知青中进行,不再给没下乡的毕业生安排工作。
我们有些着急了,心想,如果总这么在家里呆着不下乡插队,将来安排不了工作怎么办?看来早晚还是要上山下乡去插队。
于是,我们几个1968年没有下乡插队的同学李明、秦总建、刘文,加上我,还约了一个叫陈本彥的1967级同学,不知道他为何1968年没下乡插队,我们5个人组成一个知青组,主动要求县里的知青办给我们联系办理下乡插队事宜。
我们的申请很快得到批准,县知青办给我们联系了几个能接收知青插队的公社由我们选择,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条件好些,哪里条件差些。
只凭同学们的传闻,或者是从地名看,最后选择到安康县岚河区繁荣公社第三大队第一小队插队。
繁荣公社原名杜坝公社,文革中改名为繁荣公社。以为那里既然叫杜坝,想必地势平坦一些,而且还比较繁荣,就去那里吧。
本人像摄于1969年下乡插队之前
1969年11月的一天早晨,我们一行5名知青3男2女从安康水西门汉江码头乘坐机动客船前往插队农村。
5个人当中陈本彥18岁年龄最大,李明、秦总建、刘文和我都还不到16岁。
江边也没有欢送仪式,那段时间知青上山下乡已经不是什么大事,何况我们还是“老三届”中最后一批下乡插队的,已经很落后了。
但是我们当时的确很兴奋,从小在县城里生活,也许是田园诗文读多了,也许是对农村生活并不了解,我们反而很向往农村那种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的别样田园生活。
正因为如此,并没有人催促我们下乡插队的情况下,是我们主动申请要求下乡插队的,并且为这一选择无怨无悔!
我们每人背着被褥打成的背包,提一个装脸盆和日用品的网兜,从安康水西门汉江客运码头上了开往紫阳县城的机动客船。
这种机动客船当年是汉江的主要交通工具,每船能载客五六十人,从安康逆水而上一直开到当年还不通公路的紫阳县城需要两天,中途在安康流水镇住一晚。
我们只坐90里水路,到安康县岚河区码头下船。
从安康到岚河的90里水路,船工按顺水数是快30、慢30、不快不慢又30。
从岚河到火石岩的30里水路山高谷深,水流湍急,顺水行船很快,因此叫快30。安康水电站大坝就建在原来叫火石岩的峡谷口。
接下来30里水路水流平缓是慢30,还有30里水路更加平缓叫不快不慢又30。
我们从安康去岚河是逆水而上,前60里水路船行较快,到了火石岩是一段急水险滩,客船上的人要下船沿江边步行一段,待空船上了险滩乘客再上船继续逆水行舟30里就到了岚河码头。
木船上滩的时候,船工就要下来拉纤。
生产队的康队长早已经在岚河码头等着我们。接到我们之后,康队长带我们坐渡船到汉江南岸,便开始爬山。
大概走三四里山路之后,有5里长的一段沿山腰引水沟的平路,当地人叫五里碥。
过了这段平路又开始爬山,接下来是一段很陡峭的山路,当地人叫好汉坡,好汉坡有三段,每段有一棵大树可供路人歇息。
爬过好汉坡翻过分水岭便看到繁荣公社社部了。
整个公社社部也只有一排五六间房,康队长带我们先到公社报到,我们把从县城转来的户口证明交给公社干部,便算是在农村落了户。
记得还在公社吃了晚饭,然后康队长就又带我们去生产队的插队点。
从公社到插队点还有15里山路,当晚我们必须赶到插队点,不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没地方可住。
这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,我们从来没走过山路,刚进山时的那股子兴奋现在转成了恐惧,我们连问康队长天黑了走山路会不会遇到狼?康队长笑了说不会的,这山里早就没有了狼。
那我们也还是有点害怕,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我们现在都沉默不语了,只顾着低头看路。
我们都带着手电筒,没想到下乡插队第一天就派上了用场,各人拿出手电筒照着各人脚下的路,康队长在前面带路,陈本彥年龄大,主动断后,我们另外4个人走在中间,就这样高一脚低一脚地总算当晚赶到了插队的生产队驻地。
康队长安排我们住在生产队的队部。队部有三间正房,后面还接一排厦屋。
我们三个男生住左侧一间,陈本彦一个人一张床,我和李明两个人一张床。
右侧一间是生产队的库房,中间一间通后面厦屋,厦屋右边一侧作了隔断,秦总建和刘文两个女生住。
中间有一柴火灶是我们的厨房。
这天我们行程135里路,其中步行45里山路,完成了从城市到农村的人生一大转折。
头一天是摸黑赶路,知道我们身在何处,却不知道环境如何。等我们一觉睡到天亮,才赶紧起床出门看看我们将要“扎根”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?
我们住的生产队部是在一个四面是山,中间谷地一个不高的土坡顶上,坡下是住着三四家农户的方家院子,再往下便是一条小溪,几乎是环绕着我们住的坡头流过,顺着小溪是一溜稻田,小溪的上游尽头是一处两丈多高的瀑布。
过了小溪便是一面墙一样又高又陡的大山,去岚河街镇必须翻过这座大山,姓张的大队会计一家便高高地住在山对面,从他家可以俯视到队部和方家院子。
坡头的另一侧是又一个生产小队的一溜民居,民居前也是一溜水田。整个环境青山绿水,有山有水有稻田,看来条件还不错。
队部前面是块打麦场,旁边给我们指定了一块“自留地”种菜。
因为下乡插队是我们主动申请,自愿选择,因此,此时此刻我们的心情竟然大好,一点儿也没有传说中知青离开城市的那种茫然、惆怅、不知所措。
当年知青下乡插队,国家给每人发一点“安家费”用来购买农具和厨具等生产生活必需品,另外每人每月供应口粮45斤、半斤油,供应半年,到来年夏收从生产队分到粮食可以自给自足之后。
我们来的那天因为身背背包行李,顾不上在岚河街上买口粮和农具厨具,还无法开伙,康队长就让我们先到他家吃饭,我们按定量标准给他交粮票和伙食费。
康队长家在我们住的队部后面距离二三十米地方的一栋大屋,他和他弟弟各居一侧。
兄弟俩在农村都算是很精明能干的农户。哥哥是队长,农活是一把好手。弟弟是篾匠,山里产竹子,他砍来竹子破开成篾条,再编织成箩筐、晒席、笸箩来卖。
弟弟家侧门前的自留地里还挖有一孔砖窑,有空了就做些砖胚、瓦胚晾晒着,攒够一窑了就烧成砖瓦来卖。
两项生意都极好,每年都能有不少额外收入,因此兄弟俩在农村的家境在那时算是富裕户了。
我们来插队就是下了决心要“扎根”安家的,总在别人家吃饭也不是事儿。因此,这天康队长带我们去岚河街上买农具、厨具和粮油,准备回来自己开伙。
其实才离开县城七八天时间,再到岚河街上,看到热闹大街上百货商店、国营食堂和集市上人来人往,我们有一种与城镇繁华久违了的感觉。
我们买了一应用品,康队长还特意让我们买了一把弯刀,这种刀壁很厚,刀背弯成个弧形,弯的前面有个小尖。
我们不知道这刀是作什么用的?康队长告诉我们是专门用来砍柴的,必须要有。我们还在街上的国营食堂吃了面条,每碗素面2两粮票8分钱,我们每人吃了三碗素面,然后准备返回。
返程还是要先坐渡船到汉江南岸,然后上两三里小坡,再走过五里碥平路,然后开始爬三段陡峭的好汉坡。
每次上好汉坡都一步一喘,感到非常艰难。上到好汉坡顶路就有些平缓了,回生产队是往右边的一条小路走,翻过山便能看到队部和方家院子。
第一次来是往左边小路走,先去的繁荣公社。
这天我们往返60里山路,因为又上了街,买回了安家物品,倒不觉得累。
回到队部,晚饭是我做的醋汤拌汤,北方叫疙瘩汤。
这是我们插队在自己的农村新家做的第一顿饭,觉得格外地喷香可口,每人都吃了两三碗,吃得锅干碗净,那味道至今都还常常在我的记忆中回味起来。
鹰眼观新,百姓舞台。
防失联,加微信yyguanx.